周木斋文集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拉


  《自由谈》先后的指出了“推”和“踢”两种现象。无论推也罢,踢也罢,两者虽以情势与对象而有使用的不同,但本质与作用还是一样的。

  从推和踢,又可联想到与此相应发生的另一现象,但这一现象的本身是和推踢两者相反的,那就是“拉”。这不仅存在于我们的想象中,而且存在于平凡的事实中。对于一扇大门或是窗户,通常就有“推”“拉”二重现象。假如不愿用手的话,也可用足踢开,用足勾上。自然,粗陋的门窗才可踢或勾,华贵的门窗只能推或拉。

  单只有推或踢,是不行的。门窗推了不拉,就不能再推了。新式门窗虽推开能自行关上,但这显系对于推而类于拉的一种反响。为要避免这反响的震动,最好还是顺手拉住,以杀其势。要继续推,须得一方面拉。拉了,推的作用才显。踢也一样。推踢两者,和拉是相反而又相成的。

  满族入主中国,拉住汉族的士大夫,为的是稳定新得的推和踢的特权。拉是单方面拉不起来的,汉族的士大夫自然也乐于去拉新胜的满族,为的是维持固有的推和踢的地位。究意谁先拉?那可不知道。总之,凡操有推和踢的权位者,都有拉的资格,拉的可能,拉的必要。

  小百姓是不配拉的,反之,却有被推被踢的“份”。这是因为“刑不上大夫,礼不下庶人”。假如小百姓也可拉的话,那就是军事时期的“拉夫”。被推被踢者因推者踢者的相推相踢而尝到了拉的滋味。

  太平天国革命,满族拉汉族士大夫,汉族士大夫又拉华尔戈登白齐文,演了一出《三拉团圆》,结果太平天国被踢倒了。

  现在这出喜剧又在东北角上出现,一端据说是同文同种的日本,一端是业经五族共和的满汉。这是最露骨的一例。

  由拉的观点看,时代在逆转,历史在反复。

  原载1933年8月19日《申报·自由谈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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